聊聊电影中LGBT形象的变迁

2015年6月25日，同性恋婚姻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终于全境合法化了，彩虹旗飘扬在美利坚的上空。

星爷支持LGBT
今天，玩完夸克浏览器为梦聊做的H5之后，土呆我很想回顾一下自己对于LGBT人群的认知过程，尤其是结合自己学艺不精的专业——电影，来聊聊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话题。

对于LGBT人群，土呆我经历过三个阶段的认知。

第一个阶段是对LGBT现象没有特别关注的阶段，大概从出生起到高中吧。那时除学业之外，身边全都是男生追女生、女生暗恋男生的各种沸沸扬扬的肥皂剧，虽然知道男同、女同的存在，但没听说过身边的男男、女女同学之间有什么情爱纠葛。

第二个阶段是大学到研究生期间，这是个全新的阶段。母校的办学方针就是兼容并包，同学们自然说什么做什么的都有，“基佬”、拉拉毫不避讳，就跟中小学阶段的男女纠葛一样恩恩怨怨的，还要加上一些弯的喜欢直的，弯的把直的掰弯了，直的想把弯的掰直……

而土呆的专业又是编导，要知道教科书上的电影又特别爱探讨灵与欲、性与爱、弑父恋母，对各种“不伦之恋”早就免疫了，因此对于身边的好基友、拉拉朋友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

第三个阶段则有些沉重，说之前还是聊聊先聊电影吧，不然跑题太久咯。

正文在此：

一、【你是否还记得多年前第一部映入眼帘的LGBT电影？】

我估计大部分人逃不脱这几部：《春光乍泄》、《蓝宇》、《断背山》。哦对了，还有《霸王别姬》。

1.《霸王别姬》带来的困惑：同性恋是后天习得的？是自我暗示的？

我们这一代人，对于同性恋电影的第一次认知恐怕要来自于2001年那一年张国荣跳楼事件。那时的媒体像疯了一样报道哥哥，让我们这些无知的高中生开始意识到张国荣不仅很帅、演技自然，而且他有一个男朋友。这个同性恋的身份与他的抑郁和自杀都分不开，因此媒体开始重新炒作起了《霸王别姬》，说他入戏太深，把自己活成了程蝶衣。

张国荣和程蝶衣一样，不疯魔、不成活
我正是在2001年第一次看到1993年的《霸王别姬》。这部电影的艺术水准不用多说，但是如果作为了解同性恋的一部入门电影来说，却不够简单直接。

因为小豆子并非一个普通男人，而是个旦角儿。在他在念词儿的时候曾经拒绝念“我本是女娇娥”，要说“我本是男儿郎”，被师父捣烂了嘴才改了。他第一次的性经历是被老太监猥亵。这一切的开始，会让当年作为观众我很难不认为小豆子的同性恋是“习得性”的，而并非基因当中自带的。

观众很难分清，程蝶衣是否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经被囿于戏文中而爱上了同性。戏文中的虞姬，是一个女性，如果程蝶衣是入戏太深，对于自己的认知是女性的话，那么究竟是他本能地是一个同性恋者，还是被教化而成为的同性恋者呢？而段小楼对于程蝶衣的情感，究竟是爱他，还是把他当做女人的替代品来爱呢？

2.《断背山》树立的认知：同性恋可以是两个纯爷们的相爱

如果你关注的第一部同性电影是《断背山》的话，理解上会好一些，毕竟那真的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牛仔和牛仔之间纯纯的爱啊！

2006年的《断背山》给中国人的冲击是非常大的，首先它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这位获奖导演是谁？是李安啊，我们华人啊。中国人带着满满的民族自豪感人手一部盗版盘把这部没有半个华人演员也没有半句中国话的华人电影学习了，同时也诞生了很多常用语，比如“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他跟他要搞断背”、“断背情结”等等。《断背山》成为西方同性恋电影在中国的一部国民之作。

这部电影展示出了两个牛仔之间的状态，欲说还休，可能有一方有些羞涩沉默，但并不需要有一方是女性心理，或者“娘炮”。

但是严谨的土呆还是会担心一个疑点：这俩人会不会是因为那天天很高，云很好，整片草场除了你，只有羊了……所以我只好爱你，你只好爱我？

除了上述两部广泛进入国民视野的影片之外，相对小众那么一些的《蓝宇》、《春光乍泄》就不存在上述的疑问了。胡军和刘烨、张国荣和梁朝伟，他们相遇在在人山人海的北京或是人海茫茫的香港，一个是新中国的首都和一个是自由的贸易港，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这只能说明对方就是他们的真爱，不需要后天习得和自我暗示，也不是因为他是除了羊之外唯一的人类。

蓝宇的向往

阿根廷的天空好美
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两部片子就变得文艺向了很多呢？难道正是因为没有给出“为什么喜欢同性”一个解释？

以上这几部影片都拿奖拿到手软，戛纳柏林威尼斯是不稀奇，到了《断背山》，奥斯卡也能够直视LGBT人群了。只不过，这几部影片都是男男恋。

同时，这四部电影的结局无一有好下场，程蝶衣自刎，杰克意外身亡，蓝宇车祸而死，黎耀辉一个人在世界尽头看瀑布，总之不会让你笑着走出电影院。

这个阶段的LGBT人群，只有G凸显了出来，作为双性恋的B是受谴责的， 如娶妻的段小楼和捍平是负罪的角色 作为L的女同性恋没还没一部像样子的电影，同时，男同性恋电影的结局大多是悲伤的。

二、【电影业进入关注女同性恋新时期，男同现象化身“耽美”文化走入大众】

奥斯卡作为一种代表美国普世价值观的艺术奖项，一旦获奖，往往代表着该观念已为大众接受。比如《断背山》的获奖可以视为对同性恋的一种正视和接受。然而，细究起来，当时奥斯卡还并没有诞生过一部女同性恋的电影。而到了2010年前后，突然进入了同性恋题材电影的一个重要时期，之前在男同性恋电影没有达到的思想成熟度，竟在女同性恋电影中实现了。

1.《孩子们都很好》：跳过情爱讲讲过日子

2011年的一部女同题材电影《孩子们都很好》共获5项奥斯卡提名，其主题直接跳过了那些情情爱爱的部分，讲了女同家庭抚养子女的后续问题。一对女同家庭的拉拉情侣到了一脸褶子的四五十岁，家里两个跟精子库生的娃都长大了，提出要见提供精子的父亲。结果当精子爸爸出现在这场婚姻的疲惫期时，问题严重了，精子爸爸想撬走卵子妈妈，且这对父母真的睡了……当然最后一切还是各归各位。

老夫老妻
这个电影的主题与以往同性恋电影着重展现情欲、情爱截然不同，它告诉我们女同性恋可以一起过日子，可以白头到老，可以抚养孩子，同时她们的婚姻一样有七年之痒，一样会厌倦会出轨，出轨对象甚至还可能是异性。这部电影还演出了那种贫乏婚姻中对一切司空见惯、起不了一丝涟漪的感觉，丝毫没有猎奇的视角。同时，这一对同性婚姻关系至少存在了20年也没有大毛病，只是出了个轨，好过很多异性婚姻了。

2.《黑天鹅》、《午夜巴塞罗那》：当你魅力足够大，就能跨性别地吸引人

《黑天鹅》和《孩子们都很好》同届参加了奥斯卡，波特曼凭借此篇获得了“最佳女主角”。大家都知道波特曼在这部影片里展示了《杀手不太冷》的小女孩长大后丝毫未残的颜值和高超的演技。

黑天鹅的翅膀如许诱惑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女孩学会跳芭蕾舞的故事，女孩的性格是白天鹅，也只能跳出优雅羞涩，跳不出黑天鹅的邪恶魅惑。于是她的教练和与她竞争主演的热情似火的对手都诱惑了她，两段莫名的情欲点燃了她心中的火焰，终于在舞台上变身，展示了一个完美的黑天鹅。波特曼和她的对手米拉库尼斯在电影中的女女性爱戏份拍得相爱相杀、燃情四射，内涵丰富，令人信服。

我一向认为因为好的同性场景，就是能暂时掰弯直人的，那一瞬间，观众会忘记自己的性取向，为演员们的肢体语言传达出的情感动容，《黑天鹅》做到让人理解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激情，而且有力而震撼，甚至让人怀疑，是否互相嫉妒的女人之间其实往往拥有一种说不清的爱恋关系？

而伍迪艾伦的《午夜巴塞罗那》拍摄于2008年，在《黑天鹅》之前。这部影片或许给了《黑天鹅》不少启发。斯嘉丽约翰逊演的女孩子从美国到巴塞罗那旅行，和同行的闺蜜俩人先后爱上了当地的一个艺术家，该艺术家渣男也没客气，先后把俩人都睡了。艺术家渣男和斯嘉丽更登对，于是闺蜜炮灰了提前结束旅行，而斯嘉丽继续和艺术家渣男在一起。这时，神来之笔来了。艺术家渣男把约翰逊带回家，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乡间别墅，遇到了艺术家的艺术家妻子佩内洛普克鲁兹。作为情敌的两个女人相遇，竟没有互扯头发抓脸，佩内洛普克鲁兹的性感和美丽和随性深深地将斯嘉丽折服，斯嘉丽的懵懂肉感也让克鲁兹莫名开撩，在一个不可言喻的时刻，洗胶卷的暗房里两个女人搅上了。原来艺术家的妻子，女艺术家克鲁兹才是最老最老的老司机！

午夜巴塞罗那
此时，三个人都爱彼此，于是愉快地在海边玩耍，真是无比自由。

看了这部电影，我被震碎三观的同时，我也是信服的，我理解他们每一个阶段的情感变化。原来，每一朵白玫瑰都不要嫉妒红玫瑰勾走了自己的男人，因为红玫瑰也能够给你销魂蚀骨的感情，红玫瑰也别埋怨白玫瑰圣母婊，她无辜的双眼望向你的时候你也想带她玩耍带她飞。

而佩内洛普克鲁兹当年以掰弯斯嘉丽的这个双性恋角色夺得了奥斯卡的最佳女配，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要一个女人有足够魅力，性别的界限根本阻挡不来，情敌之间的排斥力也会分分钟化解，奥斯卡那帮衣冠楚楚的评委也会纷纷为你点赞。

3.《阿黛尔的生活》：一篇毫不设防的坦荡的科普帖

2013年的《阿黛尔的生活》名冠天下，震撼世人，尺度罕见，不得不提。一些动作堪称女同届的科普教程。当年，看过了《黑天鹅》、《午夜巴塞罗那》的我，还以为自己了解女同的情爱了，但是《阿黛尔的生活》解锁了一切姿势，让你真实的感受到女女性爱的不容易。比起男人和女人这种天然匹配的性器官，女人和女人在做爱这件事上真的没被上帝祝福。电影的对于她们的性爱的视角，没有像《罗马的房间》那样用光影布景美化，没有像《刺青》那样魅惑，没有迎合任何一个猎奇的观众的心理，只是那样用近乎纪录片般的镜头语言直白不设防坦荡荡地展现了出来，反而让人没有办法再站在大众的立场上品头论足，好像在说：好奇吗？让你看个够。她们是爱的，是认真爱的，是用力爱的。这种爱不比男女之爱更高尚也不比男女之爱低微，只是一样的普普通通。就像夸克浏览器一样，你虽然对它不熟悉，但它就是一款简简单单的浏览器而已。

4.《卡罗尔》：女人和女人之间，还不是一样的套路

2015奥斯卡六项提名的《卡罗尔》，则又是一种态度。《阿黛尔的生活》是在身体上把女同的神秘面纱彻底揭开，那么《卡罗尔》则是从爱情的角度告诉你女女之爱一样也撩、也攻、也试探、也虐，总之都是一样。

龙纹身的女孩已经懵逼了
如果说《黑天鹅》和《午夜巴塞罗那》需要祭出女神级的人物和艺术的狂乱氛围来让你信服女女之间的爱情的话，那么《卡罗尔》里的这一对则接地气得多了。这一对女同的情感关系完全不刻意，相遇只是在圣诞节的百货公司，但所有女人都会被凯特女王抽烟然后销魂一瞥撩到，因为她太放松了、太霸气了，完全就是霸道总裁把妹嘛。可爱得像“天使爱美丽”一样的女主遇到老道的霸气总攻女主，男人怎么撩女人，女人就一样怎么撩女人，男女怎么虐女女就怎么虐。

怎么，你想象不出来？看看就懂了。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攻击性和试探，一样的进退失据，一样的小鹿乱撞。

这部电影轰动一时的原因，是它第一次用展现女同爱情的形式，让我们相信，爱情，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投射和探索。足够的好奇到了最后一定会引起爱情。我认为，我们一定会爱上世界上那个一直激发自己探索欲的人，不论男女。

以上这四部电影基本上可以说明这个阶段，创作者对于LGBT人群已经摆脱了猎奇心。揭下神秘面纱，在性别问题上不对观众故弄玄虚，才有对于她们相伴终老之后的问题的关注和思考，才会有她们谈情说爱时水到渠成的表达，才会有她们激情释放时的感染力。

《卡罗尔》之后可以说女同电影已经完成了集大成之作，可以暂时休息一阵子了，所以就有了2017年世纪大乌龙奖颁给《月光男孩》。《La La land》再厉害，但从主题上就没有突破，人家《月光男孩》可是讲了同性恋啊，虽然男男的同性恋早在《断背山》之后就不稀奇了，但是这部影片讲的是黑人男男同性恋啊，比《断背山》当中两个白人同性恋又进一步的政治正确了不是吗？

月光男孩
在拉拉电影走向主流的这个时期，我国大众对于男同性恋的态度则从讳莫如深，变成了几乎是一种拥趸的态度。这要归功于二次元文化、网络文化突然引发裂变，最终突然反扑大众文化的现象。“耽美”人群本来只是一个小众的群体，但是经过十几二十年的口口相传，终于“腐女”遍地开花，“男男恋”只要有颜值，就有女观众流着口水看，就算只是兄弟情，女观众也要无限遐想。这毋宁说对于同性恋人群是一个利好，他们从受歧视方演变成了被崇拜方被鼓励方。基本上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男同志对朋友同事大方出柜已经成了平常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多几个女闺蜜，主要的压迫感早已不来自社会而是来自家庭了。

BL文化早已从讳莫如深变成“腐眼看人基”
三、【影视作品进步的空间：什么是我们这个时代对爱的态度？】

反映LGBT人群的电影到了这一阶段，是不是已经完全代表大众接受了同性恋、双性恋这些少数群体呢？

其实并没有。

我的两位朋友在酝酿着拍一部幽默的女同爱情商业电影。但当我们寻找对标作品时发现，还真挺难找的，因为同性恋电影大多还是纠结、晦涩的、忧伤的，很少有一部标准的浪漫爱情喜剧。为啥我们看不到同性恋版的《公主日记》？

就算有《卡罗尔》这样优秀的同性爱情故事片，也不代表着广大同性恋群体只能看《爱在日落黄昏前》、《最好的时光》这样的小众爱情电影吧？我们文艺女青年也经常要看看《北京遇上西雅图》、《我的少女时代》这样的普通爱情片，以及《太阳的后裔》、《星星的你》之类的AV来获取一些生活的勇气吧？从这个角度想，拍给LGBT人群的，喜欢男人的霸道总裁和喜欢女人的霸道女王的玛丽苏影视剧是不是也很需要？难道只有异性恋有天天意淫天天欢乐的资格吗？

结语：

说完电影，接着说土呆对于LGBT人群的第三个认知阶段。

第三个阶段就是工作以后了。这个阶段身边的LGBT故事开始越来越现实，越来越没法当趣闻来听了。

首先要面临的是婚姻问题，然后是子嗣问题。

婚姻问题一个是要对付父母社会，大家小家的偏见，不少人选择了，形婚。第二个是同性恋情侣自身有结婚的意愿，但因为我国尚未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很多同性伴侣无法通过婚姻的形式将关系固定下来，导致无奈的分分合合。

子嗣问题则是由于很多同性恋一样有传递后代的需求，但是学过生物都知道，人类的精子和精子、卵子和卵子在一起是不可以分化成胎儿的，做试管找代孕也没用。这时候就需要另找陌生人的精子或卵子，男同性恋由于两个都没有子宫还需要联系代孕，这其中的花费问题就不说了。

关键是相爱的两个人在现在的科技水平下，无法拥有同时携带着两个共同基因的孩子，只能得到一方和第三方异性的基因结合的子嗣。

这个阶段，土呆认为首先应该解决同性婚姻合法的问题，然后人类的科学应该早日发明让同性之间的生殖细胞可以融合并繁殖下去，才是一个尊重人权的社会的正确做法。

但在此之前，我们至少要正视爱情的千百种不同形态。不必为爱情强加各种陈腐的条条框框。

爱，原本是一件简单的事。你爱了，自然就知道，为什么要强加规定什么样的爱才是爱，什么样的爱则没有资格称之为爱？

让我们跟着心走，让爱简单一点。